王授文陪着大喇嘛从乾清宫出来。
大殓前的最后一面,大喇嘛同这位宗教上同路人诀别时,还是动了情的,一路走一路抹眼泪,王授文也跟着在灵前嚎了一阵,嗓子早就哑了。
周遭阴冷,女人们刻意的哭声生硬地撕扯着人的耳朵,即便是行在活佛身旁,也静不下心。
王授文抬袖挡着迎面来的风,往丹陛下面去。
丹陛前立着一个人,正在丹陛上寿山祥云花纹,来往的人都素寡着一张脸。
独她聚精会神,神态自若。
王授文认出来,那是自己的女儿。
便辞了大喇嘛,冒着雪从走下石阶。
王疏月也见了父亲。
“爹。”
她蹲了个礼,亭亭地立直了身。
王授文只有王疏月这一个女儿,和她母亲生得一模一样,眉目清秀,又有一身卷养出的清净气质。
性子也是他喜欢的,凡事想得淡,从不说一句刺耳的话。
为了祖上的那座院,他把这么好的女儿丢在长洲多年,原本想着自己烧对了灶,那位爷能捧着疏月入宫做富贵娘娘,谁知道贺庞不开窍,自己女儿成了现在这尴尬身份,嫁没嫁好,甚至还有可能一嫁就成寡妇。
王授文着实心疼她。
见雪风刮撩着她耳边的碎发,想起她那日受了烫伤的,便走倒她身旁偏头去。
见皮虽然还没有长好,但好歹水泡是平下去了。
心里才稍微安点。
“怎么在这里站着。”
王疏月抬头望向前面的宫宇,“诚王福晋进宫了。”
她这样一说,王授文自然明白过来,今夜要大殓。
王爷贝勒们的福晋此时都已经进了宫。
自己的女儿虽与贺临有了婚约,但毕竟还没定名分。
不过就算有名分,也是妾室,是没有资格临大礼的。
到了正时候,还是跟如今一样,还是个随侍丫头,只配在外头吹大风。
他心里滋味不好。
岔开话道“伤不打紧吧,用药了吗”
“嗯,爹放心,裕娘娘给传了太医,说不留疤的。
前日的事,还请爹不要和娘说,免得娘再病中还要替我添忧。”
她提及她的母亲,又是另外一桩伤心事。
王授文叹了一口气。
“你就不要操心家里的事了,爹把你母亲家里的姐姐接了一房过来,还算操持得稳当,你好好做宫里的差事,听说,要你写满汉糅杂的典仪,今日就是大殓,大殓后就要挪景山等着出殡了,稳当吗”
“昨夜熬了一宿,今晨间算是写完了。
已交代给了掌仪司的曾尚平。”
“怎得要熬一宿”
王疏月张了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