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男人其实是顶有意思的一个人。
他不大通文墨,但贵在憨率,从前王疏月一直在想,他到底是不是良配,如今来,哪怕不是良配,这个男人也不会去搓揉她的心。
“说起来,也不剩什么日子了,且奴才也想为大行皇帝尽心。
去年,若不是大行皇帝的恩典,指派太医来为奴才的娘亲疗疾,奴才的娘亲也撑不到今日。”
贺临明白她把原由岔到她自己身上去,是为了不让他去想“代人受过”
这一茬。
所谓百炼钢遇绕指柔,正是如今的情形。
贺临一直顶在胸口的那口气,不知道不觉地散到五脏六腑之中去了。
“你娘亲如今还好吗”
王疏月摇了摇头“不大好。
不识得人了”
她说着不由垂了眼,着地上的桃酥碎屑。
人情之大悲的,是没有人能感同身受的。
在乾清宫这万丈素白之前,王疏月强把悲意压在了贺临不见的地方。
但这是她的处事,并挡不住那颗想要与她共情的心。
“王疏月。”
“在。”
“你哭了”
“没有。”
“要是爷,这会儿就哭了。”
说着,贺临想起从丰台大营回宫的那一路。
他杀了几十个乌里台的亲兵,血往他他眼前溅的时候,他在马上猛地就流出眼泪来了。
皇家的亲情疏离,但贺临的血和情都是热的。
先帝喜欢他,亲自教养他多年。
他也把那个带领部族入主中原的父亲,当成他此生崇拜的第一大英雄。
因此,贺庞封宫,以至于他没有来得及见到先帝爷的最后一面。
扶棺之时的那场大恸之哭,没有一分是虚情。
“欸,王疏月。”
他清了一口嗓子。
“爷这回若害得你见不上你娘亲最后一面,爷就”
一时没想好说辞,话已出口又不能僵在那里,又见她静静望着自己,眼眶竟微微有些发红。
他心里一动,一不留神说出了蠢话。
“爷就任凭你王疏月处置对,你想怎么处置爷,你说就是,爷绝不吭一声。”
这怕那个年代最糊涂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