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话,他不太得懂王疏月,换句话说,他不太得懂在王疏月面前的自己。
人的内心经年打磨,向内而观,会越来越清晰。
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
自认薄情寡义,就不该觉得女人可怜。
但皇帝此时觉得,那双颊通红,受他罪的王疏月很可怜。
如果他能真正理解什么叫“焚琴煮鹤”
,或许他能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受。
然而,他无法真正了解这个词背后的心碎。
所以,他如今能给出的情感,是某种的同情。
干瘪,还带着点高高在上的施舍。
“你不用低着头,朕准你着朕。”
他把语气松下来。
王疏月也擦干了眼泪。
“是。”
这是两个人头一次四目相对。
南房灯向来是点得最亮,他又坐在灯旁,脸上明暗交错分明,不禁令王疏月想起,第一次在雪地里见他时的模样。
“王疏月,你听好。
朕不管你和老十一有什么关联。
你是镶黄旗下的人,一辈子都是朕的奴才,朕想什么,你就想什么的”
皇帝又把话说狠了。
说出来畅快,可话音一落却又后悔。
王疏月一直执着地在抹眼泪,流出来一点,就抹去一点,双眼揉被得通红。
“然后呢”
三个字一出口,眼泪顺着脸颊又淌了下来。
“主子想什么,奴才就想什么,主子,您有没有想过,若有一日,主子不需要奴才替主子着想了,主子要让奴才在什么地方,怎么活呢”
皇帝并不知道,王疏月说出这一席话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的那个穿着紫褐色宁绸衣死去的春环。
他也不明白,这个多余的问题到底有什么好纠结的。
“朕把你放在什么地方,你就在什么地方,朕让你怎么活,你就怎么活。”
“所以,主子既这样不上奴才,为什么又要把好的人打发出去,把奴才留在眼前惹烦呢。”
“王疏月,你太放肆了”
“是,奴才也知道,奴才太放肆了。
奴才这就去外面跪着,主子您什么时候消了气,什么时候赦奴才起来。”
“王疏月”
她没有应他,径直往南房外面走。
迎面撞上张得通。
张得通见她一张脸通红,忙给她让了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