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尚平也为之一怔。
三个字气力不大,却足以直戳心肺。
是王疏月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她回头时,果见富察氏立在她的身后。
虽早已出了丧期,她仍穿着一身素,清寡着脸。
像是从什么远地回来,一身风尘,眉目间的倦意掩盖不住。
她没有再说话,直到曾尚平辞去了,她才走近王疏月。
“我将才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死嘛。”
王疏月仰起头“福晋不是说过,王疏月与王府,再无瓜葛吗既无瓜葛,何以再为他死。”
富察氏惨然一笑“因为王爷的名声。”
她说着往墙下走去,那杏花的影子就落在了她的身上,近黄昏了,光和阴影在彼此吞食,人的眼睛很容易被阴阳相交时的争斗连累的发酸。
王疏月的目光追着富察氏过去,直到她停在杏花树下。
“我活着,就损了他的名声”
富察氏疲惫地笑了一声。
手臂一抬,轻而易举地就要散了一枝花。
“紫禁城啊,再白的花都是用来给那人踩的。”
说着,她低头了一眼地上的花,又抬起头向王疏月“王疏月,在我眼中,你人如此花,为人践踏,却不肯随土而化。
许嫁贺临在前,入侍养心殿在后,你让新觉罗家的这两个男人,都成了笑柄,你不该死”
她的话声其实不重,整个人也失了从前的鲜亮和张扬。
她说完,又抬起袖来揉了揉眼角,王疏月这才发觉,她眼中里有血丝,眼角沾着黄稠的眼眵眼睛里粑粑,好像很多日都不曾合过眼。
“你怎么了”
富察氏听她这么问,忙别过头去。
“我没怎么。
还用不着你来关心。”
说着,她狠狠地将眼泪一把抹去,望着墙上渐渐淡去的杏花影。
“王爷的监所定了,三溪亭,我去过了。
一陋室,一枯井,一乌桕,一把大锁。
好好的爷们儿,沦落到被奴才们侮辱。
王疏月,王爷这一辈子都在疆场驰骋,如今,等同于死了。”
等同于死了。
王疏月因这句话而有所心痛。
她一直长在卧云精舍,终日为伴的都是咸酸的文字,经年的墨香。
与人的缘分很薄。
贺临是除了家人之外,曾经与她关联最深的人。
如今,富察氏说他等同于死了。
旁人或许觉得这未免太绝望,王疏月却是能信的。
贺临不一定了解王疏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王疏月懂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