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翊坤宫收拾停当。
王疏月择了后殿的西暖阁为寝处,主殿西面的稍间又被辟出来做了房。
其间,皇帝执著地做了一件事,命造办比照着养心殿三希堂中的那长紫檀木案,造了一张一模一样的案,大费周章地搬进了西稍间。
这还不算完,皇帝还亲手为西稍间写了一块匾额驻云堂。
那匾上的字写得是皇帝最得意的那一手行楷。
据何庆的嘴说,皇帝最初写的是“驻月堂”
,都送内务府刻样了,结果皇帝一觉醒来的,又绷着脸叫张得通亲自去追回来,把中间那个“月”
字改成了“云”
字。
也许是皇帝无法接受,也绝不愿意承认,这匾额后面有自己如此腻歪的意思。
这还是多少带着点欲盖弥彰的尴尬。
不过在皇帝面前,不论何庆的多么心思活泛,也不敢作死地去揶揄皇帝。
但如果皇帝知道,何庆把这事说给了王疏月听,估计会气得打他一百板子。
王疏月与善儿一道站在次间与稍间联通的地罩前,抬头内务府的太监悬匾。
其实不管是驻月,还是驻云,意思都不大好。
“钩月樵云共白头,也无荣辱也无忧。”
云月都是自由的风物,一旦为谁停驻,荣辱喜忧,就都要袭来。
不过,那字是真的好,下笔收笔,起承转合,顺势取极,笔道流畅。
王疏月抱着手臂,仰头细细地品着每一个字的功力,不得不说皇帝在女人装扮这件事上的审美是很没底,但其在法造诣和汉学修养却是极深的。
何庆道“咱们万岁爷的墨宝虽不少,但从来没给赏赐过后宫的主儿们。
和娘娘,您这个”
他竖起一根手指,“这一朝头一份呢”
善儿在旁道“公公您这话一说,可得捧杀咱们翊坤宫了。”
何庆笑道“善丫头,你也懂捧杀啦。
不容易啊。
以前听曾少阳说你就是个糊涂性子,调和谐教不出来的蠢丫头。”
善儿脸一红,顶道“何公公胡说什么,那分明是曾公公不会调和谐教人,咱们主儿不一样,心性好,不骄不躁,成妃娘娘她们不好相与,主儿在她们面前也把自个的体面收拾得好好的,我冷眼瞧着,这才叫真尊重。
我既有福气跟了这样好的主儿,还不得用心学着,不给主儿添事。”
王疏月向善儿笑了笑“去水滚了没。”
“欸,是。”
何庆着善儿去了,才道“成娘娘不好相与,您不能闷着啊,得跟万岁爷提,万岁爷啊,待您和其他娘娘不一样。”
王疏月重新望向那块匾。
“提了不得挨训斥。
公公要害我呢。”
“哎哟,您说这话”
他说着就跪了下去,到吓了王疏月一跳。
“万岁爷自个不肯说,奴才们啊,却多多少少都瞧出来了的,从前谁敢冒犯万岁爷的身子,他偏听您的话,再有啊,娘娘,您伺候万岁爷以来,万岁爷对奴才们发的火都少了好些,从前奴才们犯错,那是话都没有就拖出去打板子,如今,万岁爷啊,还肯人忍恕奴才们一二,咱们养心殿的奴才,都当您是大恩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