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泽憋闷了许久,对这个派对的计划很是兴致勃勃,撺掇着舒姨将之前的唱机、灯球之类的玩意儿找出来,接上电源,再拉上帘子,喷上香水,将各式各样的酒瓶子码得满柜子都是,便如同置身于百乐门舞厅。
“春风她吻上我的脸,
告诉我现在是春天,
虽说是春眠不觉晓,
只有那偷懒人人高眠”
烟雾缭绕,灯火明媚,在优美多情的女声中,傅少泽倚在红丝绒沙发里,微微侧过脸,慢慢地烤着一只雪茄,一身素色旗袍的殷小芝递了酒杯过来,目光欲语还休,傅少泽犹豫片刻,接过了酒杯,旁边传来女孩子们嬉笑的声音。
移开了家具而空出了一大片的“舞池”
中,白茜羽拉着几个丫鬟在跳舞,说是跳舞,不如说是蹦迪,没有什么章法,但丫鬟也就跟着她瞎扭,很开心的样子,起来她是整个派对上最放松的人。
傅冬端着托盘客串侍应生,笑眯眯地给白茜羽送过去一杯香槟,她一边跳舞一边顺手抄过一饮而尽放回托盘中,动作端的是行云流水。
灯火阑珊处,肖然端着一杯白开水,旁观着台球桌上的战局。
一旁从地下室里搬出来的绿桌擦拭得焕然一新,谢南湘俯身瞄准,纤长有力的手指撑在桌面上,一击即中,球体四散而开,他对面的顾时铭专注地着桌球的走向,片刻后,才微微摇头。
“赢不过你。”
谢南湘一手随意地撑着球杆,道,“算牌我赢不过你,扯平了。”
“无非是读的时候玩得多罢了。”
顾时铭说道,因为傅少泽不惯他穿长衫,此时的他一身衬衫配袖箍,起来也有了几分洋派,他望向那边的舞池,笑道,“这算不算是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他的后半句,自然是“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谢南湘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着那边舞池中心的少女,淡淡地说道,“这样的日子,恐怕也过不了多久了。”
这些日子闲着,两人打牌之余也时常聊天解闷,这两人一冷一热,一文一武,一个心系天下,一个杀人不见血,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共同点,竟也能聊得十分投机,许多观点都不谋而合,在外人来也算是咄咄怪事了。
顾时铭放下球杆,拿了杯酒走到他身边,道,“谢兄有何打算”
谢南湘瞟他一眼,“顾兄似乎不像是打听旁人闲事的人。”
顾时铭平静地道,“上海是风暴的中心,是各方势力角逐的战场,谁在这里占据了优势,谁就占尽了先机,战败之后,旧有的势力显然要迎来几轮洗牌,我想谢兄应该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谢南湘不置可否道,“那顾兄又有什么宏图抱负”
顾时铭微微摇头,微笑道,“前几日倒是收到了几封文坛旧友写来的信。”
“哦写的什么”
“无非都是忧心时事,探我口风,其中一人最为有趣,信后附有诗句万里愁云压槛车,封疆处处付长嘘。
王师已丧孤臣在,国土难全血泪余。
浊雾苍茫就死地,慈颜凄惨倚村闾。
千年若化辽东鹤,飞越燕山恋帝居。”
“这是洪承畴松山兵败被虏,于清兵所押过锦州而作,忧家破国亡,叹河山裂分,倒是应景。”
谢南湘取了杯红酒,一边微微晃动着,一边说道,不出来他一个搞情报特务的懂得倒多,“你怎么回的信”
“自然也是应景地忧叹一番。”
顾时铭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却不知是在嘲讽谁,“总要将那些三辞三让的路数做足。”
谢南湘眉头微微一挑,在灯火的阴影下眸光有几分深邃,“你决定了”
两个人并肩而立,低声交谈,都是衬衫西裤,身形颀长,一个翩翩如玉,一个丰神俊朗,可若是有人听到了他们的交谈,便会发现他们的对话似乎很难理解。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总是最简单的,就像他们做数学题不需要一步步写明证明的过程就能轻松得到答案一样,他们总能在省略了大量信息的情况下精准地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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