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说:九姑那么聪明,以后肯定有大出息,得让她把学上完。
五哥就把自己典给了窑厂,典了五年,一年两吊钱。
她去看过五哥两回,五哥比牛马还累,烧炭烫伤胳膊,半边胳膊焦黑。
隔一年,杭城的织坊到女学里招人,她就报了名,考进了织坊。
织坊工钱高,管吃管住,她一文钱都不花,进来大半年,已经存了二两一钱银子。
织坊的规矩,乞巧节上,当年新进的织女,比赛接线,穿梭,织花样儿,前一百都有钱,要是能进前十,就有二两银子,还有一匹最新样儿的绸子,她要是能进前十,替五哥赎身的钱就足够还能有余了!
范九姑稍一多想,心又跳起来,赶紧咬一口馒头,一口一口嚼着馒头,稳着心绪。
不能急,不能躁,只要稳住,她肯定能进前十!
乞巧节这一天,织坊停一天工,上半天,当年新进的织女们比赛手艺,这场比赛,由前一年进织坊的织女们张罗安排,再前面进织坊的织女们,围在周围看热闹。
天字号等等工坊的领班们三五成群,说着笑着,仔细打量着场地中间的新人,瞄着今年要抢哪个,挑哪个。
比赛结束,中午饭后,织女们三五成群,呼朋唤友,有往杭城去的,多半是到西湖边上,好好的玩上半天半夜。
这会儿,偌大的织坊里,热闹非凡。
………………………………
织坊大门一侧的望楼上,孟娘子一身银蓝,摇着柄团扇,看着楼下的热闹,和李桑柔说着话儿。
顾晞一件银白长衫,慢慢晃着手里的折扇,兴致盎然的打量着楼下你拍我打,笑着闹着的织女们。
吴娘子让人重新送了山泉水,看着人沏了茶,指点着调换了几样点心,再盯了一会儿汤水,又盯着让人赶紧再送两个冰鉴过来。
她和老孟是在织坊门口碰到大当家和王爷的,这茶水点心,大当家是真不挑剔,可那位王爷,照如意大爷的话说:他家王爷也不挑剔,也就是茶最好要这样,点心最好要那样,汤水最好这样那样……
唉,这份不挑剔。
“这些女子,从各个女学招过来,要是以后嫁了人呢?怎么办?”
顾晞一边看着热闹,一边听着孟娘子和李桑柔说话,突然皱眉问了句。
“从女学里招来的织女,也就十四五岁,进织坊,最少做三年,三年之后,要是嫁人,那就放她们回去嫁人。
“她们走的时候,织坊送一台新织机做嫁妆,在织坊这三年里头,她们能攒不少钱,二三十两银子总归有的。
“大当家交待过,从她们进织坊起,就要让人交待她们,这些银子,不能全贴补家里,要至少留下一半,一是用来办嫁妆,二来,留着做买丝买棉的本钱。
“嫁人成了家之后,买丝买棉,织出绸布,绸布怎么分等,什么价儿,她们都是知道的,自己去卖也行,走顺风卖回织坊也行。
“嫁了人,也不耽误她们织布挣钱。”
孟娘子笑道。
“还有些人,被天字织坊挑中了,她自己也愿意去,就算嫁了人,也不能再回去了,或是嫁到这杭城,或是织坊给搬家银子,把家搬到织坊附近。
“进了天字坊的,一个月最少也有二两银子,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
李桑柔笑道。
“这是你定的规矩?”
顾晞看着李桑柔笑道。
“她定的,我不管这些。”
李桑柔接过吴娘子递过来的茶,转手递给顾晞。
“送织机当嫁妆是大当家定的。”
孟娘子笑道。
“前年头一批回家嫁人的织女里,有一个姓陆的,叫陆彩,你认得她。”
吴娘子又捧了杯茶给李桑柔,看着孟娘子笑道。
孟娘子点头,“那妮子泼辣得很。”
“陆彩家在镇上,嫁到了县里,成亲隔月,就教街坊邻居照咱们的法子织细布,上个月,陆彩和她男人一起,到咱们织坊买了十台织机回去,开起织坊了。”
吴娘子接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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