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易卿阳听来,却有那么一点不寒而栗,她好言好语,细细地和人商量对自己用刑的事,嘱咐别人不要相信自己的求饶,这女人,便是志在求死,也忒诡异了点。
想至此,易卿阳勾唇一笑,说道,“墨瞳儿,真不怕么?”
沈墨瞳道,“人皆是血肉之躯,莫说是酷刑加身,便是寻常的鞭笞棰楚,也是怕的。”
易卿阳突而沉默。
是,血肉之躯,她直言不讳地承认,她怕。
她的脑子一直很清楚,并不是出于气恨激愤的胡言乱语。
可是难道,仇恨便真的能战胜死亡与肉体的痛苦?
易卿阳的内心做着权衡犹疑,他身后如豆的灯花突然跳着亮了一下,便转瞬黯淡,熄灭掉。
无边的黑暗,如未被晕染而开的浓墨,黑得让人窒息。
易卿阳一动不动地坐在黑暗里,不辨喜怒,也没有声息。
沈墨瞳也保持着如旧姿势,纹丝未动。
像是一场心力与执念的角逐对峙,这场角逐抛弃光,抛弃亮,抛弃情,也毫无商量。
良久,易卿阳淡淡吐了口气,缓声道,“七姑这些年,却也是做得太过了。
只是你这又是何必,你留在我身边,我自护你周全,七姑,她也是不能把你怎样的。”
沈墨瞳的话音在黑暗中有几分幽冷,反问道,“表哥尚听人之令,如何能护我周全?不过是想甜言蜜语从我这儿诳了擎天索的秘密,然后再一刀杀了,这种伎俩,也拿出来用,我看起来,便是那么好骗么?”
易卿阳在浓暗中猛然起身,沈墨瞳顿觉一种威严如山压顶,如水覆面,让人心生敬畏而一时屏住呼吸。
易卿阳盯着沈墨瞳的方向,沉默半晌,怒气收敛,咬牙道,“那墨瞳儿便认为我甘做别人的一条狗,在为别人夺取江山?”
沈墨瞳诧然抬头,愕然不语。
易卿阳仰头吐了口气,在暗夜里缓缓地踱步道,“除掉了燕王萧煜,皇帝再无可用之子嗣,而吴王和贵妃,所依仗的不过都是我,届时老皇帝一死,他夺人孤儿寡母江山的事,在他身后,便不会重演吗?”
说完易卿阳从袖子里摸出火石,打着,点亮了灯。
光亮冉冉地在地室里晕散开,沈墨瞳不遑一瞬地望着易卿阳用一根银簪,闲散地拨着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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