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策的细致妥帖就像一团棉花把他竖起的锋芒全部包裹其中,让他毫无反击之力,当了二十多年的奴才头一次享受被人伺候的滋味,舒坦的有点不习惯。
宋予衡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父慈子孝。
“厢房还没有收拾出来,你在我这屋凑合一晚吧,我在外间睡。”
容策乖顺得应了声好,宋予衡拉开小榻上的锦被掩口打了个哈欠:“我给皇上去了个折子,科举舞弊一案由你督察。”
扬州官僚结构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科举舞弊案在此当口无异于清除障碍的绝佳利器,这事报到朝廷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借由此事大做文章。
容显疑心病重,最忌讳结党营私,容策无母族姻亲依附,无党派牵系,无兵权,无争权夺势之心,除了嫡长孙长陵王的身份,他一无所有。
此事交由他督察恰好免除了容显的左右为难,审理结果也更容易让科举士子信服。
入主朝堂的第一步就是要牢牢抓住寒门清士的心。
王孙贵族百年传承,根深蒂固,彼此间的姻亲攀附牢不可破,很难为己所用。
但科举取第的文人清士不同,他们两袖清风只信奉纲常礼法,说好听点是文人风骨,说难听点就是古板迂腐。
握住了天下文人的笔等同于握住了民心所向。
“你想让我回京?”
“你是嫡长孙,嫡系嫡长,皇上身体抱恙,你不该回京侍疾么?”
“义父所言甚是,我该回京侍疾。”
宋予衡对容策的言听计从很满意,闭着眼睛问:“说说,这两年都去了什么地方?”
“九歌不是都告诉你了?”
“他说得不算,我想听你说。”
容策事无巨细得向宋予衡讲述这两年的游历见闻,也不知道说了多久,窗外骤雨初歇,他俯身轻声唤道:“义父?”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可见是睡熟了,容策掀开一角锦被,手臂穿过宋予衡的颈窝、腿弯轻轻巧巧的就把他抱了起来。
他很轻,很瘦。
宋予衡感知到动静警惕地睁眼,待辨别出来人,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睡了过去。
容策把他放在里屋铺好的床铺上,锦被里的手炉包着素缎棉套,恰到好处的温度,宋予衡像只餍足的猫瞬时舒展了眉头。
一夜雨疏风骤,院子里的桂花落了大半,雨水顺着乌瓦冲洗着阶前玉兰花叶,湘君提裙沿着生满青苔的水磨青砖小路走到廊下,收了丁香色油纸伞甩了甩水珠。
转过抄手游廊步入正厅,雁回研墨,宋予衡斜歪在黄花梨木圈椅上批复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陈维施躬身对端坐上首的容策道:“殿下,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关押在府衙大牢的学子无一人得以释放,至今生死不明。”
容策:“无凭无据诬告朝廷命官,依照西秦律法“诬告反坐”
,罪加一等。”
陈维施跌跪在地叩了两个响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皱皱巴巴的宣纸:“草民几经辗转都没有找到帮吴三思执笔试卷的陈述,所以花重金从以前侍奉过他的窈娘手中买下了他亲笔写得几篇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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