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由而回想竹林里那个破陋的小祠院,屋里铺着竹席,摆满了书卷,鹊影绕梁,香烟不灭。
“此后魏晋及至历代史籍里,钟会皆被写成‘瘟神’一样的存在。”
孙八郎又拉来一匹马,立在巷口转觑那手缠绫布的秃头汉子伏在鞍上泣不成声,他亦垂涕道,“成都这场祸乱,明明是别人引起,却被称为‘钟会之乱’,他的名声坏透了。
然而他没看错,司马昭父子不出一年就篡魏称帝,当初骂他是乱臣贼子的人,后来全都成为名符其实的乱臣贼子。
正如后世诗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汉室沦亡之后,晋朝声称继承了汉祀烟火,世人皆知司马家族那是篡国。”
信孝闻茄说道,“并没真正把他们当一回事,所以很快又天下大乱。
父亲身边的老人说,先辈从那时候起陆续离开了故国,我们祖先亦随公孙家族残余之人迁往扶桑,远避司马氏的迫害。
他们背井离乡,从未忘记故土。
即便日后渐行渐远,故园的那缕残余的气息依然不时在梦中萦回。”
众人唏嘘之间,长利憨问:“先前师篡在城楼上高声叫嚷的那番话是不是钟会之语呀?”
“不是吧?”
肿脖文士摇头说道,“似乎没听钟会这样讲过。
我只知他要追求的世道充满孩子气的欢乐,那样的理想年代有儒有道、有神有佛,礼玄并存,而不极端。
他受夏侯玄、稽康这班清流的影响很深,此类理想便连司马懿亦认为‘皆大善’,但难以施行。
或许老于世故的司马懿早就洞悉了人心的黑暗……”
“司马懿与心存浪漫理想的曹操不一样,”
宗麟仰着脸出了一会儿神,叹道。
“或许钟会亦有曹操那样的理想,然而司马懿父子看到更多的却是现实的黑暗。
甚至看得更深……”
“司马昭经常凝视一口古井。”
肿脖子的儒冠文士回想着说道,“据说那是魏国最深的井,其父司马懿早年亦曾在井边久视。
还问司马昭,你看到了什么?曹操当初也这样问过,司马懿答曰深不可测。
曹操笑谓,那是人心……”
“人心没有你们以为的那样玄乎,”
烟雾中传来一声冷笑,有人缓骑而至,说道。
“你看看那些满街奔跑的人。
有的人急于去抢劫,那是趋利;有的人忙于逃难,那是避害。
战争就是这样,无论前线打成什么样,后方都很容易活在自己的臆想里,尤其是战斗还没蔓延到己方领土上的时候——每一天都是胜利,死去的是谁的骨肉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当战火烧到身边,感觉又不一样了。
蜀人咎由自取,钟会自招其祸。
我想知道你们此刻又是怎样的心情?”
肿脖子的儒冠文士忙拉围巾遮掩道:“胡烈率部围过来了,咱们快溜为妙。”
信照不安道:“先前我砍坏了这根东西,马车拴不牢靠了。
只怕大家坐着拉不了多远,不如下来往小巷里跑掉?”
青头小子蹦过来问:“你们在这儿聊完了吗?以为我的兵跑光啦,全都急着去抢劫,你们就不慌不忙是吧?”
长利憨望道:“哪儿的话?我们在等信照修车,顺便看你敢不敢过来……”
青头小子伸刀拍他脑袋,瞪眼问道:“过来又怎么样?我爹带了好多兵马正往这边赶近,你们要死了!
谁先下车挨我一刀?不如就你吧,瞅你模样老实,先给我砍一下看哭不哭闹……”
我听到师纂在后边嚷道:“邓艾无辜吗?我们冤枉了他么?抢在钟会前边率先进入成都之后,他为何修筑这些内城墙?蜀主刘禅不战而献城,亲自抬棺出降,外城墙毫发无损,邓艾为什么急着修建内城墙?心里没鬼就不会这样,他要打仗,跟谁打?我密禀司马相国,来函让他拆掉,他为什么不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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