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衣袂飞扬,看她绝尘而去。
踩踏在青石板上的阵阵马蹄,恰如踩踏在他心上。
自从窥破了真相,他已备受煎熬,意识一旦沉入睡梦中,便有噩梦瞬间将他淹没,把他拖拽至深渊处。
他梦到自己扼住她的颈子,梦到自己囚禁了她,梦到自己给她戴上锁链,也梦到自己把她抱在怀里。
那一日年节时在宫中,他再次做了噩梦,醒来听得青葛的消息,所有的愤怒以及惊惧在那一刻爆发了。
没办法原谅母妃,痛恨母妃,所以大肆发泄。
可他也心知肚明,其实他痛恨的是背后的那个自己。
母妃对付她的时候,自己未必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于是这支箭兜兜转转,终于射在了自己的心口,也射在了承蕴稚弱的身体上。
寒冬的风无声地吹起他的玉带,扑簌风声中,他抿着唇,静默地望着远方。
长街寂寥,灯火无声,那一人一马逐渐远去,最后终于消失在在天街尽头。
他垂下眼,缓慢地摊开掌心。
他的掌心中,是流光溢彩的红玉手镯。
他们在随云山的姻缘树上求了一对相思绳,后来相思绳破,他便命人做了这对红玉手镯,表一生一世相思意。
曾经那对红玉手镯自夏侯见雪箱笼中发现时,他气怒交加,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如今回想,她并不曾辜负了他,其实她委婉地以另一种方式将她的红玉手镯送到他手中。
既如此,那他便要她带着他那只红玉手镯上路。
山水迢迢,江湖路远,走到哪里,她都要带着。
春日明媚,宁王府后院的书斋中。
宁王望着案上的公函,已经看了许久,他的视线始终无法挪开,也没办法让自己去翻看下一份公函。
站在书案前的温正卿也有些犯嘀咕,殿下这是怎么了,皇都是有什么大事?
可他绞尽脑汁回想,不曾记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时,外面门被推开一条缝,门后先是露出一个大脑袋,脑袋上的乌发用天水碧色的彩缯束着,上面又缀了透雕枝蔓的玉葫芦,剔透玲珑,流光溢彩,煞是可爱。
温正卿一看这情况,便顿时明白了。
宁王自卷宗中抬起眼,淡定地看着。
那脑袋往里面探,很快一双乌黑眼睛水汪汪地露出来,再对上宁王视线上,立即机警地缩回去了。
宁王轻叹了一声:“谁在门后?”
既然被逮住了,那脑袋便不再躲藏,他干脆往前一跳,直接跳过门槛,口中道:
“自然是本世子。”
小世子五岁多了,生得玉雪可爱,聪明伶俐。
只是平日太过顽皮,此时更是不经通报,便径自跑了过来,院外侍卫拦都不敢拦。
他背着小手,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过来,人虽然小,倒是很有些气势。
宁王面无表情地看着:“给你说了多少遍,这里不是你随便乱闯的地方,老大不小了,能有点规矩吗?”
旁边温正卿连忙打圆场:“也没什么,殿下,属下要禀的都已经禀过了,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先行告退。”
他已经习惯了,别看殿下如今沉着脸,但其实他根本拗不过小世子,小世子在殿下面前素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没办法,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小世子听父王那么说,才不在意呢,哼了声,背着手,昂着小下巴道:“父王言而无信,孩儿才擅闯此处,结果父王倒打一耙,反而怪罪孩儿不懂礼法?”
温正卿一听小世子那调门,顿时头疼,当即道:“属下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待宁王应允,赶紧起身溜之大吉。
宁王听着也是无可奈何,自己这儿子性子虽然顽劣,可倒是爱读书,如今张口便是一番文绉绉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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