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闵的视线便变得复杂起来。
宁王:“嗯?”
叶闵终于道::“殿下一定能得偿所愿。”
宁王微吐出一口气:“叶闵,你说得对,本王一定能得偿所愿。
至于我们之间——”
他笑了下:“你我兄弟一场,共事多年,希望我们最后一次,能够一切顺利。”
叶闵修长的睫毛动了动:“属下也希望如此。”
宁王略颔首:“去吧。”
雨丝飘落,黄昏已至,青葛坐在铜镜前,就着一盏灯,缓慢卸下自己的易容。
她的动作很慢,慢到仿佛十几年的光阴在她手指下流转。
当易容尽褪,她看着铜镜中自己真实的面容,这是她生来的模样,也是她最陌生的一张面孔。
指尖触及这张面孔时,往日一幕幕便在心间流转。
其实她至今感激,感激两年前的那一晚,宁王并没有揭开她最后的面纱,他为她保留了最后的体面。
她恨这张脸,这张承袭自夏侯夫人的脸,和夏侯见雪一样的脸。
恨得不想再多看一眼。
她至死不愿回首,永远不想以这张面孔呈现在世人面前。
以至于每每清洗修饰时,她都会刻意不去看,当它不存在。
不过时至今日,她可以放下过去的一切,试着去接受。
铜镜中的这张面孔便是她自己,不是夏侯见雪,也不是夏侯夫人的传承,而是她自己。
她握惯了刀剑和暗器的手指,带着些许薄茧的糙感,抚摸过自己的面庞。
因为长久的遮盖,她的肌肤略显苍白脆弱,不过触感真实细腻。
这就是活生生的她自己。
她要重新接受这样的自己,要回到最初,去赴这场花朝之约。
从昨日至今,她不曾见过宁王,他也不曾来过。
她知道他在忙,四大世家的人马,黄教的主力,以及西渊部分部落的亡命之徒,已经全部潜入禹宁,禹宁城外已是剑拔弩张。
不过禹宁城内依然一片安定祥和,花团锦簇,灯火连天,这是禹宁城的不夜天。
青葛垂下眼,看向妆台上的胭脂水粉。
远处传来谁家的丝弦之声,似有若无,时断时续。
她缓慢地为自己梳妆,涂了胭脂,抹上口脂,细细地画眉,又将乌发挽起,给自己插上一只镂雕梅花步摇金簪。
她拿出一件闺阁女子的衣裙,这衣裙已经有些年月,并不是如今时兴的款式,不过好在做工上等,用料绝佳,上面绣工处处考究。
这几年,她或者黑色劲装,或者偏男子样式的袍服,并不曾穿过这样的衣裙。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以自己的身份这么穿过。
如今重新穿上后,衣裙竟略显宽松。
于是她便取来巴掌宽的缎带,为自己束腰。
一切打扮齐整后,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许久,才拿起面纱,覆在脸上,遮掩着这过于惊艳的容貌,出门而去。
她也不用什么轻功,就这么如寻常人家的女儿般出门去。
街道巷陌间酒肆喧嚣,楼宇亭台灯烛晃耀,有璀璨烟火,也有灯火流溢,便是缥缈夜雨,也不曾阻挡花朝之夜的盛开。
青葛穿梭在绫罗绮丽之间,看她们举着花伞结伴而行,看她们笑闹嬉戏,也看她们面生红晕。
于是突然便想起那一日,春和景明,她举步上随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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