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让他的父皇和母后痛苦,多少次暗地里掉泪和伤心。
痛苦之余却又庆幸,因为这样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一直保护他们的孩子。
庄忱从没有被要求接过那顶皇冠、从没有被要求过做皇帝。
他的爸爸妈妈,只想要他们最疼爱的孩子,高高兴兴做最威风的小皇子。
只要不伤害其他人,稍微任性一点、稍微飞扬跋扈一点也没关系,稍微不那么努力,不做最优秀的孩
()子也没关系。
这样被骄纵着哄大的小殿下,因为一场意外,仓猝接过那顶沉重过头的皇冠,就这么成为皇宫唯一的主人。
……凌恩忍不住开始逼着自己想,这九个月零六天里,他又干了些什么。
他的脑子像是被撬开,有人往里灌了岩浆,这些岩浆冷凝成坚硬的固体,涨得他太阳穴刺痛,什么也想不起来。
“您不在这儿。”
卡拉迪娅夫人像是猜到了他的念头,轻声说,“您被军部征召了。”
她温柔地解释:“失去庇护的伊利亚很不太平,那段时间战事很多,这是非常荣耀的使命。”
那段时间的战事很多,所以凌恩也很忙碌,几乎一刻都没有闲下来过。
战斗,修整,去新的地方战斗,修整,锻炼精神力……凌恩很快就成为战斗核心,不停积累的军功让他的升迁速度快得惊人。
这是军人的天职和使命,当然不该被置喙……他只是忍不住想,这九个月零六天的时间里,是不是真的军务繁忙到了这个地步。
有几次修整的地点甚至就在帝星边缘,只要半天时间,甚至几个小时——就能回来看看庄忱。
为什么不回来看一看庄忱?
假如他能回来,哪怕一、两次,是不是能打断庄忱的工作,把仿佛是要献祭的年轻皇帝拽出去透透气?
忠诚哀伤的仆从,无权推开那扇紧闭的门,那么他当时已经做到一支独立舰队的负责人——这样还不行么?
从未发生的事,凌恩无法设想,无法给出回答。
“这是最令人难过的事。”
卡拉迪娅夫人说。
年迈的女仆有双极为柔和慈祥的眼睛,那双眼睛垂下来,终于再控制不住地蓄起泪水:“我们宁可……您是完全冷血,漠然、没有感情到底的人。”
倘若凌恩就一直是这样,一直是个冷冰冰的、无法软化的钢板,那么他们这些仆从,反而不至于有任何多余的期待。
不过就是……陛下为伊利亚捡回来了一位骁勇的战神,从此守护伊利亚这么简单。
不过就是这样而已。
不会有人因为一棵树没有救下庄忱、一块石头没有救下庄忱……一把利剑没有拦住伊利亚的皇帝走向死亡而难过。
最叫人难过的事,永远都不是“不可以”
。
而是“本可以”
。
凌恩不是“无法将庄忱拉出来”
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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