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寄秋眉心微动,良久道:“晚辈忆起了。”
连星茗左看右看,觉得“寒荷师叔亲传弟子”
这个名头很熟悉,他以前在蓬莱仙岛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只不过各人口中所讲述的故事都不太一样。
印象最深的、同样也是最接近真相的,应该是当年他被裕和罚敬茶后手掌烫伤,整个人委屈抑郁到不行,傅寄秋来为他上药时宽慰了几l句,提及了寒荷师叔曾经有一位弟子。
当时师兄是怎么说来着——
“她以前有一位徒弟不顾伦常想要与她结成道侣,为此不惜叛逃师门、堕为魔修。
她便一直认为是自己不够威严才会让人颠倒伦常、叛逃师门,故拿戒尺惩戒树立威信。
不打重,又是因为她认为是自己的疾言厉色逼人无望之下堕为魔修,故而不敢打重其他弟子,唯恐逼急。”
连星茗当时还好奇问:“那位魔修现在身在何处?寒荷师叔喜欢他吗?”
傅寄秋却只是摇头道:“那位魔修堕魔当日,便在她面前自尽了。”
寒荷的手掌离开琴弦,停滞在空中,似乎是想接住一片被寒风吹来的落叶。
倏然之间,落叶从她的指缝间溜走,她轻轻道:“遗憾莫过于四个字,如果当初。
我曾想过如果当初我待他更凶些,也许他就不会生出妄念。
我也曾想过如果当初我能早些认清楚自己的心,也许今日又会是另一番新的光景。”
“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
爱意就像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裹挟着野蛮生长,它来得快、急,可当风平浪静的时候,心底的酸涩感却仍旧韵味悠长,让人久久难以平复。
她顿了很久,收手道:“摇光,你的心情应该与我一样吧?如果当初你没有来蓬莱仙岛修仙,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他们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全部抱憾而终。”
连星茗抿唇道:“当年佛狸兵败如山倒,我即便没有去修仙,也无力挽大厦将倾。
师叔,我的遗憾一直都是没能与大家并肩作战,战至最后一刻,生为皇族没有承担起应有的责任,我愧对国家与子民。”
寒荷只是问:“他们的死,你可意难平?你觉得你与他们的缘分该在这里结束么?”
连星茗陷入沉默。
寒荷目不转睛看着他,道:“若是有再见的机会,你可想见?”
这一连串的问题没头没脑,连星茗喉咙干涩,道:“人死如灯灭,岂能是我想见就能见到的。
师叔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别急,你知道鬼门关之后是什么吗?你没见过,可师叔见过,我曾亲眼见到。”
寒荷遥遥看向一个方向,道:“那是携怨而终之人的苦海。”
“……”
“所有携怨
而终的人,死后灵魂都无法转世投胎,在那片苦海中浮浮沉沉。
鬼门关开启一条缝隙后,部分怨魂从中逃出,寄生在凡人的躯体上,修士将这些怨魂称为障妖——障妖专挑存有四苦执念之人,那些人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有裂缝的鸡蛋,钻进去寄生,便能够重获新生。”
寒荷转过脸,盯着人群之中的涂丙,口中的话却是说给连星茗与傅寄秋听的,
“阿椒去世时,你们一个年幼一个尚未出生,未曾见到过阿椒的真容。
若是你们见过他,也许你们在见到涂丙的第一时间就会发现,他们二人长得很像,几l乎有八九分相似。”
宿南烛找长得像连星茗的人,是为了寻找替身,慰藉自身。
可寒荷显然不是,在涂丙悲切又伤心的注视之中,寒荷并不逃避对视,声音淡淡道:“我已为阿椒备下了一具完美的新躯体,只等着摇光你开启鬼门关了。”
“……”
之前连星茗就觉得涂丙长相俊秀,却气质输了太多,像一具草包空壳子。
如今听寒荷这么一讲,他几l乎能够想象出阿椒——这位论辈分勉强算得上是他与傅寄秋师兄的人,生前是如何的风华正茂。
能够让寒荷这么多年都难以释怀,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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