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真猷禅师特意提及的虎衣明王,尤其是那种智慧之火,终究还是引起了齐敬之的兴趣,但此时对方用意尚不明朗,却是不好出言请教。
真猷禅师呵呵一笑,对少年的态度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捡起了先前的话头继续说道:“在贫僧看来,所谓护法神,无论外头如何涂抹粉饰,内里其实都是主家豢养打手为己用,以抵御内外魔头。”
说话间,他伸手指了指斑奴,明显是将这头黑白虎纹异兽划入了被豢养的打手之列。
“又或者……干脆就是如佛门明王一般,主人家戴个面具、换身衣裳亲自下场!”
说出这句时,真猷禅师竟是指向了小和尚。
“譬如普贤光明佛所化的虎衣明王,就有白虎衣、红虎衣和黑虎衣三种法相,身色、法衣、法器和手印皆不相同,救度众生的方法也不一样。”
虎皮裙老僧的意思极为明显,那便是在他看来,齐虎禅之于齐敬之,就好比虎衣明王之于普贤光明佛。
齐敬之眨了眨眼睛,并没将这个巧合放在心上。
天下修行法门繁多,其中难免有相似相通之处,实在不必庸人自扰。
只不过若是当真追本溯源,小和尚也确实是少年心中最为忿怒凶恶的那一面所化,月下磨刀、托身白刃,昼杀奸徒、夜斩邪祟!
虽说在以《藏锋法》定下彼此名分之后,齐虎禅渐渐有了自己的种种小心思,甚至敢于主动拒绝被敕封为灵台之神的命运,愈发接近一个独立的生灵,但兄弟两个在灵性本源上的联系依旧根深蒂固。
见齐敬之并未再次出言否认,真猷禅师脸上泛起了笑容。
他转而看向左药师:“只不过打手终究只是打手,归根到底还是要借主家的势,说白了就是狐假虎威。
若是主家自己都立不起来,还指望这些个爪牙能有多卖力?”
“总而言之,弱的不是深沙大将,而是你左药师;强的也不是刀鬼,而是那个御刀之人!”
当着齐敬之这个外人的面,这位福崖寺讲经僧表现出了惊人的敏锐、智慧和坦荡。
尤其最后这几句话太过直言不讳,以至于左药师的脸色愈发晦暗了几分。
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重重点头:“药师受教了!”
“真明白啦?”
真猷禅师忽地咧嘴一笑:“其实这一回被人夺旗,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毕竟深沙大将对委蛇旗的镇压之效确实有些弱了。”
说罢,这老僧旁若无人地将手伸进虎皮裙里,在两腿之间掏摸了半晌,竟从中拽出了一条怪模怪样的紫色四脚蛇。
之所以说这条四脚蛇古怪,乃是因为它不过巴掌长的紫色身躯上竟长着两颗小巧的红色马头。
见状,齐敬之眼中便闪过讶色,却是想到了那尊紫袍而朱冠、一蛇身而双人首的委蛇之神。
曾经替哥舒大石保管过委蛇旗的左药师明显也有同样的联想,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
“这是贫僧在绣岭古道中寻到的一团万里精气,正合你这样的军将使用。”
“万里者,马之精也,两头龙身,见之大吉,宜军行矣。”
真猷禅师明明是在谈论类似魍象尸、疑父老狗那样的吉物,脸上却露出了惋惜之色。
“这团万里精气神形已成、气象将生,连龙身都成就了,奈何生错了地方,才弄出点动静就被绣岭中的虎煞察觉,被逼的不得不提前出世,以至于功亏一篑,没能真正诞生出灵性,成了如今这等非死非生的模样。”
说罢,真猷禅师摇摇头,将手里的万里精气递向了左药师。
以齐敬之所见,此时左药师的神情很是精彩,惊喜之余还有一丝被竭力掩饰的嫌弃。
“蠢材!
你方才不是说受教了么?怎么还是如此执着于皮相?”
虎皮裙老僧不满地哼了一声:“这东西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还是从贫僧胯下长出来的,真有这么重要?”
();() 左药师面色一窘,连忙以双手将万里精气接过:“禅师恕罪,是晚辈又着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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