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政宗推开安全门,登上那道闪光的阶梯,一步步走向高处的特别瞭望台。
他走得并不快,每一步都很坚定,肩背挺拔,像个年轻人。
“为什么不走得快一些呢?我们已经二十多年没见了,你已经变老了,我变得更老了,这个世界不会给老人留太多时间。”
王将轻声说:“我们应该把握每一分钟。”
他们通过扩音设备聊天,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云淡风轻却又情意殷殷。
橘政宗拾级而上,越来越接近特别瞭望台,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站在窗边,穿着笔挺的军礼服,腰间系着宽阔的皮带,领口里系着华美的紫色领巾,跟当年的赫尔佐格博士一模一样,与其说他看起来像个苏联军官,不如说像一位从画像中走出的普鲁士贵族。
橘政宗走进特别瞭望台,反手在背后关上门。
特别瞭望台是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屋,铁梯的白光照了进来,照亮了小桌上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酒液中的冰块半沉半浮。
“你如今的样子有点可笑,邦达列夫少校。”
王将端着酒杯微笑,一如当年他站在封冻古龙的坚冰上。
“你如今的样子却有点可怕,赫尔佐格博士。”
橘政宗走到桌边,端起给自己准备的那杯伏特加,然后退回到另一侧的窗边。
“喝之前要不要分析一下成分?”
“用不着,你来不是想要杀死我。
毒死我对你来说毫无意义,那样你就吃不到我的价值了。”
橘政宗喝了一小口伏特加,体会那种冰冷的火焰在舌尖上打滚的滋味,摇了摇头:“喝清酒喝久了,已经不熟悉烈酒的味道了。”
“不该共祝一下么?”
王将遥遥地举杯。
“共祝什么?为了曾经辉煌的苏维埃联邦么?”
“不必为它举杯了,它已经死了。
庆祝我们都活了下来,活下来的才是强者,强者彼此举杯致敬。”
两人都饮尽了杯中的酒。
“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检查过了,这里是干净的。”
王将淡淡地说:“在这无天无地之所,我们说过的话只有神知道。”
“你应该说只有鬼知道。”
橘政宗摘下了自己手腕上佩戴着的那块电子表,随手将它扔出窗外,八九秒钟之后才传来电子表落地的声音。
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无论电子表还是人都得八九秒钟才能落地,都会摔得粉身碎骨——他这是在表示自己的诚意,说明这场对话仅限于他们两人之间,任何发射无线电波的设备都不能存在于特别瞭望台内,连电子表也不例外。
();() “非常好。”
王将也挽起袖子给橘政宗看自己的腕表,是一块传统到极致的机械表。
随后他们各自脱下外衣扔在地上,挽起衬衣双手的袖子,动作整齐划一,仿佛对着镜中的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老朋友相见要脱光了拥抱一下么?”
芬格尔监视着特别瞭望台里的一举一动。
“不,除了外衣,他们的衣服都很贴身,这就意味着衣服下没法藏体积比较大的武器,比如说枪支,挽起袖子是表示自己的手腕上没有藏着掷刀,在那种距离上掷刀的杀伤力不亚于子弹。”
风间琉璃说:“这是谍报人员向对方表示自己是‘干净的’。”
“真是老特务啊!”
芬格尔赞叹。
有幸目睹这场见面,任何人都会有类似的感觉。
这是顶级特工和天才科学家之间的较量,双方都如机械般精密,像是齿轮相互咬合。
他们是最相知的敌人,能轻易猜出对方的哑谜,不约而同地提前抵达,都是孤身赴会,都在第一时间检查窃听装置。
他们同是旧时代的产物,遵循相同的原则和模式,不会允许对方多哪怕一丝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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