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荣庆堂里众人顿时心思各异。
宝钗心下先是黯然,继而又释然;探春纳罕不已,尚且不知缘故;湘云附和着笑着,她性子直,并不曾多想;黛玉倒是有了几分猜想,可即便知晓了也不会言语。
王熙凤凤眸乜斜一眼,转念便想明白了王夫人的心思。
贾母掌了一辈子家,这几年才逐渐放手,又哪里不明白王夫人的心思?可她心下全然不在意!
宝琴出色,奈何出身连宝钗都比不过。
老太太连宝钗都瞧不上,又岂会瞧得上宝琴?她捧宝琴贬宝钗,不过是寻了由头撵宝钗罢了。
王夫人既想认干亲,随了其愿便是,难不成还能妨碍贾母继续捧着宝琴不成?
宝琴聪慧,将众人颜色看在眼中,心中却另有打算,因是屈身一福笑道:“太太既不嫌弃,我还有什么话说?女儿拜见母亲。”
“好好好。”
王夫人故作大喜,紧忙将手腕上的玉镯退下,扯着宝琴为其戴上:“我一时也没准备,这玉镯随了我大半生,如今便算作见面礼了。”
宝琴也不推却,又屈身谢过。
此时贾琏将薛蝌引入荣庆堂,眼看薛蝌年岁不大,生得相貌堂堂、行止不俗,贾母又是欣喜的几分,紧忙吩咐凤姐儿预备酒宴。
待薛蝌落座,略略寒暄几句,薛蝌便道:“老太太,我母亲身子不大好,父亲亡故前早早与梅家定下亲事,是以小子此番是来促成此一桩婚事的。”
这般说着,薛蝌目光扫过宝钗,又道:“此事尚且不知要抛费多少时日,因是小子打算明儿就去赁一处宅子……”
贾母顿时嗔道:“你这孩子忒外道,既来了家里,哪里还住不下?”
转头吩咐凤姐儿:“凤哥儿在后头寻一处小院,让蝌哥儿住下。”
又看向宝琴:“至于琴丫头,我瞧着实在欢喜,干脆就留在我房里吧。”
王熙凤就笑道:“诶唷唷,可见是老太太瞧对了眼儿了,我这做孙媳妇儿的都不曾有这待遇呢。”
贾母就笑道:“又胡吣,伱来家都多大年岁了?再者,如今宝玉、黛玉都到了年岁,各有住处,不好再留我房里。
好不容易来了个小的,还不许我稀罕稀罕?”
王熙凤笑道:“我不过打趣一嘴,老太太就一车的话砸过来。
我啊,往后可不敢说话儿了。
好好,您要稀罕,尽管稀罕个够。”
这祖孙二人一唱一和,落在宝钗耳中分外刺耳。
‘来了个小的’,分明是暗讽她到了婚配年岁;自宝钗到来贾家,又何曾得了老太太这般稀罕?
因是这会子明知贾母是故意气自己,宝钗看向堂妹宝琴的神色也不善起来。
半晌,宝钗暗自深吸一口气。
念及宝琴早与梅翰林之子定下了婚事,再如何得宠也不会妨碍其分毫,便将心下郁结之气暗自压下。
笑闹了好半晌,贾母命姑娘们各自散去,独留了宝琴在房里,又吩咐鸳鸯仔细为其安置了。
莺莺燕燕一道儿往外走,入得大观园里,湘云便邀着众人去怡红院小坐。
三春、黛玉都应了,唯独宝钗说是身子困乏,自行回了蘅芜苑。
临进怡红院,黛玉忽而扯了扯湘云道:“你猜猜宝玉这会子在做什么?”
湘云想了想,顿时合掌笑道:“还能如何?定然急得抓耳挠腮,却偏偏动弹不得。”
众人听了齐齐大笑不已。
便有如二人所说那般,宝玉这会子倒是挪回了绮霰斋,只是棒疮方才愈合,又被王夫人下了禁足令。
因是急得抓耳挠腮,偏生不能出门,只得打发了丫鬟一遍遍的扫听。
有观量过宝琴颜色的,回来赞叹说其是出水芙蓉;有去过荣庆堂的,又说宝钗、宝琴在一处好似并蒂莲;又有媚人偷偷瞥了眼,回来便说琴姑娘比宝姑娘还要出彩。
宝玉听得愈发心切,不禁又发了痴,暗暗将宝琴比作了那堪比仙子般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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