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下来个女子,梳双螺髻,穿着丹绣裲裆,腰上束围裳,绛红的宫绦直垂到笏头履上去。
虽还未及笄,身量却颇高。
瘦长条子,碧清的一双妙目。
立在花毯上抿嘴一笑,淡淡其华,随风入画。
谢家主母见女儿到门前,碍于礼教不好相迎,便踅身退回厅堂里。
唯剩谢洵在檐下遥遥招手,高声唤道,“细幺”
弥生披了鹤氅跨过门槛,对谢洵深深一长揖,规规矩矩叫声,“大兄。”
谢洵倒要笑,又恐失了威仪,敛神点点头,“果然拜乐陵君子为师是有益处的,识得了眉眼高低,甚好”
弥生嘴角抽了下,不敢有反驳,只道,“我进去拜见爷娘,回头再与阿兄说话。”
仆妇引了往正堂去,堂门上垂着排帘,帘下是厚重的呢毡。
打起膛帘进去,甫入门就呛了一口烟。
除夕祭祖是历年来的规矩,她这样晚到,已经是大大的不孝。
偷眼父亲,并没有一年未见的骨肉亲昵。
她心里突突的跳,婆子打了手巾把子来给她净脸,几个兄嫂都示意她先上香叩头。
她只得稳住心神把仪式走上一遍。
待所有都打点周到了,才踅身给座上的父母长辈见礼。
蒲团往跟前一铺,她深深泥首下去,“儿上路晚,误了时辰,请阿耶责罚。”
厅堂里燃烧的钱帛渐次灭了,整块寒冷又压将下来。
父亲板着脸坐在宝椅里,手中端了盏茶。
喝上一口,有些凉了,便托地搁到一旁,“我问你,这一年在外可恪守闺范师尊跟前可敬孝道”
这是每年必要问的,她两手扒着地面,青砖冰冷,寒意直钻进脉络里。
复稽首应道,“儿在外谨记大人教诲,从未敢忘。”
父亲时任尚令,一世认真做人。
脾气固执也不好通融,提高了嗓门道,“你学艺三年,三纲五常知道多少祭祖有时辰,阖家都在,独少你一个,莫非忘了自己是谢家人不成”
她惕惕然道不敢,顿了顿支吾着说,“并不是女儿愿意耽误,是夫子有意刁难。
前日教篆刻,明知道我临行,还派人送一方石胎来命我刻章。
我不敢违逆师命,只得完工了才上路。”
斜着眼睛给母亲和哥哥递眼色,“阿耶替我想个办法推脱,我心里恼闷得很,想就此出师了。”
谢尚显得很意外,“老庄六十岁还拜师做学问呢,你学成了多少,竟配提出师二字”
谢家主母疼女儿,从旁道,“祖宗家法也没立过这规矩,女孩家要学孔孟老庄的。
当初拜师本就不是自愿的,三年下来总算交代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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