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斯奉旨去云阳狱中赐死韩非时,他不免得意地讽刺韩非。
“师弟,可知你为何而败?”
“你败于言行不一,一面想让秦王成为不受任何人牵制的、独一无二的、为所欲为的千古明君,却又不献出自己的忠心,一味袒护韩国,阻挠统一大业!”
“你现在,可后悔了?”
韩非却很冷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立说著书,是为万世帝王,但我本人,却有自己的母邦,须臾,不敢忘也!”
“凡说之难:在知所说之心,可以吾说当之。”
“我知秦王必不纳存韩之策,但我不悔,至少我试过。”
言罢,将毒药一饮而尽!
李斯顿感索然无味,只能让韩非死难瞑目:
“韩。”
“汝欲存之。”
“我必灭之!”
韩非闭着眼,嘴角流出血,却一言不发。
那个场景,成了李斯持续很久的噩梦,同门手足相残,终究是有愧的,他只能宽慰自己,谁都不能心软,赢得一方才有最终的发言权!
“等着罢,我会辅佐大王成为功盖三皇,德超五帝的圣君,让秦能万世,我也成为永世赞誉的宰辅!”
……
往事到此为止,梦醒了,李斯睁开浑浊的眼睛,伴随着摇晃的车舆,他已经出了武关,抵达南阳。
李斯病了,毕竟是年近八旬的人,机关算尽耗费了他大量精力,当放下权力,放下尊严后,却好像整个人垮了一样。
又闭上眼,半梦半醒间,李斯再度见到了夫子,他依然那么瘦削,坐在兰陵学坛的大桑树下,闭目弹奏着赵地的曲风,唱着成相之歌。
李斯走了过去,跪坐在前,听了一曲后,打断道:
“弟子才学,成就更胜韩非,但夫子为何更喜爱韩非?”
“是因为他出身尊贵显赫,而我贫贱么?”
“是因为他讷于言而敏于行?写的文章有骨相,而我只有皮相?”
“不。”
荀子停下了琴,有些悲哀地看着李斯,这位弟子现在白发苍苍,眼中满是迷茫,不复告别入秦时的雄心壮志。
“韩非是一块石头,坚硬,沉重,默然。”
“他认准的事,不会回头,入水时,会掀起惊天大浪,叫人难以忘怀。”
“而你,李斯,好似一叶扁舟,行在海上,追波逐浪……”
他没有确定的方向,哪边风大,就顺着哪边走,一切原则,都被抛之脑后。
“但石头激起的风浪,转瞬即逝。”
李斯强辩道:“只有逐浪而行,才能静水流深!”
“真的?”
荀子笑着反问,目光看向李斯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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