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里面传出琴声时,他也会像模像样地轻闭双眼,时而皱眉,时而微笑,一边还用食指有节奏地轻点酒桌,显得自己好像真得懂这其中的音律。
不过每次听那凤来楼的琴声,他总会有种想进去一掷千金的冲动。
但是现在耳畔的这个琴声,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初恋。
那是东市霍府的丫鬟,父亲早早去世,母亲长年卧病在床,家里全靠她一人勉力维持。
后来机缘巧合,两人相识不久便坠入爱河。
那几日,他每日都磨破了嘴皮,和队长好说歹说。
给他换到了去东城门守备。
他也不是贪图那东城门的太阳下的早,可以少晒点太阳。
只是因为站在东城门的城墙上,他能越过霍府高大的围墙,在傍晚时分看到一道他心头的倩影从后门缓缓走出,然后在夕阳的微醺下向他露出最美的笑容。
但在三年前以后他就再也没去过东城门。
队长也很惊讶,他都打算让这李二狗直接负责东城门。
因为她死了。
霍府的管事说,她是打水时不慎摔入井中淹死的,给了她母亲一大笔钱。
不过她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没几日也死去了。
他其实并不相信霍府的说辞。
当了这么多年丫鬟,居然会在打水的时候摔下去。
而且霍府这么多人,一个活人摔下井居然没一个人及时发现。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他不过一个无名小卒,霍家可是长安第一大家族,半个雍州的大小商贾几乎都是霍家的人。
在霍府,自然没人会在意一个丫鬟的生死。
在长安,自然没人会在意一个小卒的喜怒。
这么几年过去了,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心中的她,也放过自己的无能。
可在这一曲琴声之下,他竟有些慌乱了。
嘴角逐渐泛起一丝咸意。
他仰起头,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似乎刚才起了风沙,进了眼眶。
这时,他再看向城下,六个衙役已经押着槛车出了城门。
何圣白也转身带着剩下的衙役们回去了。
琴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李二狗望着缩在槛车角落的单薄身影。
他隐约想起昨夜在富贵酒馆喝酒时,那个说书的老头似乎提了一嘴说,今天是大皇子流放玉门关的日子。
一想到大皇子,他就想起那天一身红铠,凶巴巴地进长安的少年。
他目光复杂地望着槛车消失在了这个有些阴暗的清晨。
远方传来青城山的晨钟,李二狗又在盘算着今晚去哪喝点小酒。
不得不说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倒也自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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