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吉低首说道:“他如今就在诏狱当中,底下人来报说,他否认救他的是细柳,也并不肯交代其他。”
听人说,那陆雨梧身上沾满露水,不知走了几程山路,脚上沾着湿泥,孤身在城门外等到城门一开,他便信步入城,自投罗网。
被夜里的动静惊扰到睡不着觉的半城百姓才从家门出来,就在道旁看着他任由人给他手脚戴上镣铐。
然后拖着沉重的铁索,走了几条街,重新被关入诏狱。
姜寰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半晌,他下令道:“既然如此,那便别等了,让他今日就走吧,让徐太皓亲自押送,不容有失。”
刘吉一诧,让徐统领亲自押送?那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但刘吉并不敢说这些话,他想起来徐统领的身手。
若是徐太皓的话,只怕路上没有人能从他手里劫走陆雨梧了。
姜寰并非真信马山的话,什么易容术,那日他在明园亲眼见到陆雨梧替细柳喝下那杯酒,他便敏锐地察觉到这二人之间也许有些关系。
先帝在去世前将什么都交代好了,包括紫鳞山,但这是姜寰第一次顺着乾元殿的密道去紫鳞山。
龙像洞中有些阴冷潮湿,那些从洞顶垂挂下来的长幔是湿润的,风吹不动,他有点厌恶这里,却还是坐在了那张榻上,居高临下地盯着阶下的玉海棠。
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个女人。
父皇说,要善待她。
“玉海棠拜见新君。”
玉海棠垂首俯身,声音没什么起伏。
她没有下跪,姜寰拧起眉,神色倨傲:“把细柳交出来。”
玉海棠闻言一顿:“为什么?”
“为什么?”
姜寰定定地看着她,“昨夜有人闯入诏狱劫走了
()陆雨梧,你以为朕不知道她是谁吗?()”
玉海棠那双阴冷的眼里一丝情绪也没有,一时竟不出声。
姜寰被她这种悄无声息的傲慢一刺,他神色陡然一沉,霎时便要发作,但很快,他又想到这座紫鳞山存在的意义,以及蛰伏紫鳞山下,那些遍布四海的帆子,父皇的警示言犹在耳,他生生忍住这股暴戾,只是道:先帝曾说,你们程家世代效忠皇室,依朕来看,却是未必。
()”
玉海棠抬起来眼皮:“陛下,我紫鳞山拱卫皇室,风雨百年,您却怀疑我程家的忠心?”
姜寰微眯眼睛:“你程家什么样,朕自然听父皇提过,而朕今日也不是在说你,而是细柳,她犯下了大错。”
“陆雨梧不是回去了么?”
玉海棠不甚在乎:“再者,陛下到底凭何断定昨夜劫狱之人一定是细柳?”
“玉海棠!”
姜寰脸色阴沉。
“陛下息怒,您若真想处置细柳,玉海棠绝不敢阻拦,但……”
说着,玉海棠抬首迎上那位新帝危险意味极浓的目光,也许是因为他还太年轻,身上远没有建弘皇帝那份迫人生惧的气度,“您应该知道紫鳞山的规矩,若非先帝仁慈,海棠本该殉葬先主,而今程家只余海棠一人,海棠若死,程家绝后,细柳本是先帝选定的下一任山主,若她有不臣之心,先帝又怎会将这重责交予她手中?”
姜寰脸色骤变,他一下站起身,目光扎在底下玉海棠的身上,这个女人就像这个龙像洞带给他的感觉,阴冷至极,令人满背寒芒。
怒气在胸膛起伏,姜寰忍了又忍,拂袖离去。
玉海棠在阶下肃立,看着姜寰被人簇拥着往甬道里去,她脸色陡然沉重许多,转身出了龙像洞,在中山殿中唤来弟子:“惊蛰呢?将人带回来了没有?”
女弟子不敢说话,躬身颔首。
玉海棠闻言,立即下令:“封住山门,任何人不许进出。”
宽敞的石室里熏有艾草,石壁上凿出窄小石台,上面点满了一盏又一盏的蜡烛,整个石室被照得明亮,仿佛少了几分潮气。
细柳勉强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挪动手脚,像有一块巨石沉甸甸压在她的身上,要碾碎她的骨与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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