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并未拒绝,由他扶着坐在桌前,接过滚热茶水,在掌心焐了焐。
此次大理寺纵火、玉英阁焚毁,他与云琅虽是其中关窍,却也一样并非自主,是被形势卷进其中。
皇上打草惊蛇,惊动了襄王,才会有开阁取誓之事。
襄王派人取,才逼得皇上派人先下手为强,一把火烧了大理寺。
若非云琅当机立断,他安排得再周全,也拿不到那份各方争抢的血誓。
若不是他见了那大宛马队,忽然生出念头,抢在云琅前面追查,不叫云琅另行涉险,也来不及赶去周旋,设法脱身。
丝丝入扣,步步踩在刀尖上,哪一处差了半分,都搏不出如今这般结果。
亦或是这也仍是场梦。
萧朔用力攥了茶杯,牵动伤处,额间薄薄渗了层冷汗,闭上眼睛。
这些年下来,他早已成了习惯,凡太好或太坏的都是梦魇,要将他困在其中不得解脱。
他也做过云琅回来的梦,也梦见过两人坦诚相见,梦见过诸般是非落定,府外雪虐风饕,府内灯烛安稳。
也梦见过两人对坐烛下,闲话夜语,把酒问茶。
不可沉迷,不可没入。
萧朔胸口起伏,低咳了几声,无声咬了咬牙。
倘若眼前诸般景象,竟也只是个梦,在梦里试图俘获他的魇兽未免太过高明。
若随老主簿去了内室,见了云琅躺在榻上宁静安睡,他便更无可能再挣脱出去。
“王爷”
老主簿终于察觉出他不对,皱紧眉,“您可是又不舒服了”
老主簿跟了他多年,清楚萧朔情形,当即便要再去叫梁太医,被萧朔抬手拦住“不必。”
老主簿有些迟疑,半跪下来,仔细着他脸色“王爷。”
“府上可寻着了烧刀子”
萧朔静了静心“给我一碗。”
“小侯爷那次说的,上了战场喝的那种烈酒”
老主簿一阵为难“还不曾,那酒酿得粗劣,汴梁是不卖的”
萧朔闭了闭眼,用力靠向椅背。
“王爷,您伤处尚未收口,不可受压。”
老主簿忙拦他,有些着急“这不是梦啊,您的确同小侯爷拼出了如今这般局面,那誓叫开封尹过了,是真的,给藏小侯爷的密室里了。
您护住了小侯爷,殿前司和咱们府上都没事。
什么也没弄丢,一个人都没出事,都好好的”
萧朔阖了眼,低声冷嘲“我几时竟有这般好运气。”
老主簿话头一顿,被萧朔的话牵动心事,胸口蓦地满溢酸楚,竟没能说出话。
“如今府外。”
萧朔道“朝中是何态度”
老主簿没料到他忽然问这个,一怔,揣摩着道“不很明显,皇上――”
萧朔平静道“皇上拿捏不准,一时竟也没了处置。
只将诸事搁置,说是大理寺不慎走了睡,叫开封尹草草结案了事。”
老主簿张口结舌,着这几日都不省人事的王爷“正是,您如何知道的”
萧朔“京中无事,反倒比前阵子更为平静。
府外的确有些探子徘徊,但玄铁卫严阵以待数日,却无一人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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