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鲛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一个来回便至少要两三个时辰。
她和他说,等她生完孩子,便要换上这杏粉长裙,跟他回到萱草山去放纸鸢。
但她没有机会穿上了。
等班十七带回狸鲛织造的长裙时,她已经咽了气。
产婆说,她是为了生下那个孩子,耗尽了体内最后的精气。
“她是为我而死。”
班十七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他轻笑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掌搭在桌子上,叩了两下“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我啊”
他又迎着半敞的窗子,向夜空中悬挂的月亮“所以她死后,我便自宫了。”
“”
黎谆谆静默一瞬。
尽管她早就出班十七是个另类,但她还是低估了他疯癫起来的程度。
黎谆谆在虐文小说里常到类似的剧情,什么女主难产死了,男主便对生下来的孩子冷眼以待,认为若不是孩子女主也不会死。
但班十七与众不同。
花妖就算不生那个孩子一样会死,他却将一切都怪罪在了自己身上。
她可以理解他换上了花妖想穿却未曾来得及穿上的杏粉长裙,然而他还自宫了来,班十七定是极了那花妖。
所以,黎殊跟那花妖有什么关系班十七为什么要接近她
他是鬼界之王,总不至于闲来无事跑到修仙界来,在五岳六洲中成立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小门派,再特意孤身一人来参加宗门大比,又刚好出现在宝灵阁遇见她。
黎谆谆自然不会傻到将这些当做巧合。
只是她没再继续试探下去,不管班十七有什么目的,目前来,他至少暂时不会伤害她。
“时候不早了,十七师尊早些回去休息。”
黎谆谆放下瓢,并不算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班十七托着下巴笑了起来“谆谆啊,我以为你会安慰我两句。”
她这个试探完就丢的刻薄性子还真是甚合他意。
黎谆谆从储物镯中掏出了秘籍“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一句节哀顺变不会让悲恸的人感到好受些,反倒显得安慰的人虚伪。
我相信,时间会模糊一切仇恨和意。”
就如同她一般,再多的,再多的恨,到最后都会被湮灭在时间的沟渠中,待到此时回想当初的自己,只觉得愚笨呆傻。
所有的恨嗔痴都会被忘记,哪怕是刻骨铭心的瞬间,放到十年后再去回忆,亦是朦胧不堪。
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
班十七耸耸肩,站了起来“能被时间模糊的从来不是恨,而是你的心。”
他丢下了一句似是而非,令她听不懂的话,便离开了婚房。
黎谆谆托着腮帮子翻了两页秘籍,不知是合卺酒还是班十七的烈酒,喝得她微微眩晕,视线亦是变得模糊起来。
她实在不下去,索性便躺回到了榻上,一手握住张淮之的手掌,倚在他身旁,就着那汩汩温暖的灵力,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
黎谆谆又到了那一幕。
夏日午后的风簌簌吹起榕树叶,蝉声不断,她躺在树荫下的摇椅上小憩,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
那本是遥远的舞剑声竟是越发清晰,剑刃裹着风凌厉刺出,在空中嗡鸣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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