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他的生死之交,就如一头被逼疯的狂犬,当场失控地朝四下环顾,一边试图寻到射箭之人,一边大吼道“是谁是谁”
“抬头,”
一声谑意十足的口哨响起,接着是极为疏懒、透着主人十足的漫不经心,与方才那箭矢的凌厉形成鲜明对比、也让项伯记忆犹新的嗓音,自西边遥遥响起“你爷爷奉先在此。”
项伯哼哧地喘着粗气,猛然转身,抬头朝声源处望去
那坐在足有一百五十步开外的一处殿宇檐角上,威风八面地翘着二郎腿,神色轻蔑而傲然的高大楚将,可不正是叫项伯恨得深入骨髓的吕布
他手持弓箭,正哼着不知名的怪异小曲儿,一边往箭囊里又取了一支箭,不慌不忙地要往弦上搭。
“不可能”
项伯双目圆睁,脱口而出道
一说到神射手,首先令人想到的,自是前朝的养由基。
其百步穿杨的赫赫神射之威,为世人津津乐道,也令戎者悠然神往。
他曾亲眼目睹了吕布手持残破古琴、面无表情地砸破楚王脑袋的狠辣;他也曾亲眼目睹过吕布手持刚拾来的长剑,以一当百,盏茶不到功夫速杀六十余人的神勇;更曾在事后查过刘邦身边最受重的大将身首分离的尸身,其中就有被誉作刘邦身侧第一勇士的樊哙。
可他做梦也不敢想象的是,竟有人天赋异禀、得天独厚至此,不仅一手长剑使得精湛,还如此深藏不露,藏了一手可与养由基比肩的强悍射术,直到今日才露出锋芒
他如何敢信,又如何愿信
吕布闻项伯质疑,却丝毫不恼,甚至唇角微微上翘,挑眉一笑“哦”
他若得知项伯所想,定要觉得这话蛮不讲理,简直莫名其妙。
他哪有刻意去藏不过是没有机会展现罢了。
况且人在屋檐下,能少一事则少一事,他可不乐意闲得无事去表明自己还有别的家本领从他自个儿如何对高伏义,就可品出能者多劳这四字来。
说白了,他只是为杀刘邦才暂投项羽麾下,又不是真要为其拼死效命,那混个能领兵杀刘邦的小将官也就绰绰有余了,何必劳心劳力、累死累活,叫人掰开了当好几个使唤
项伯那声大吼过后,吕布懒得辩解。
老子在辕门射那百步开外的画戟尖时,这鳖孙还没出已死了好几百年了。
他虽嫌弃这从韩信处临时借来的弓箭太脆,叫他使不出八成力气省得断了弓身,只能斟酌着用个六分,用着却毫不含糊。
他对此所做的回应,便是直接放下翘着的腿,弯弓搭箭,微眯一眼,瞄准还傻愣愣杵在原地的项伯,爆喝一声“去”
一道与先前那相似的凌厉箭影瞬如流星、寒若霜凌,毫不客气地再次直扑项伯而去门面去
项伯质疑归质疑,心底却是明白的,因而多少已有准备。
即便如此,当吕布大大方方地当着他的面射出这第二箭时,他竟还是躲闪不及
“嗖”
声刚出,就在项伯大叫一声,慌乱笨拙地扑倒于地时,吕布只纳罕地挑了眉,嘟囔道“太慢了吃得这么大个头,却慢成这德行,莫不是比范增那老头儿还老”
相比起那凌厉箭势,项伯的反应的确太慢了。
当项伯满头冷汗地在随从的搀扶下爬起身来时,还顾不上拍身上灰土,就因头皮上传来的锐痛而倒吸了口冷气。
就像刚挑衅地擦过他面颊掠过的第一箭,这出自当世无二的神射手的第二箭火,似冲着他门面而来,实则瞄准的不过是他的头皮。
头皮被划开一道不小的口子,经汗水一浸渍,那火辣辣的痛楚,险些当场逼出项伯几滴泪来。
他一边捂着伤口,一边也不敢再吕布,只低头追那第二支箭的落点。
令他心惊胆战的是,第二支箭再次在擦蹭过它后、还精准无比地落在了他的履跟后一尺所在,且因所携之力更胜前一支,将地砖给击碎了如蛛网般的一大块。
二支箭一前一后,将他履前后一尺的路已然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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