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就肆无忌惮了十几年。
要想从根源上一劳永逸地解决他造成的那些问题,只有两条路。
要么让他消失,要么架空他的家主权。
很显然第一条路走不通。
所以,要破这个危险僵局,家中必须有个人拿过他手中的掌家权。
当他不能再肆意动用府库,出去挥霍以招蜂引蝶;当没有人再帮他隐瞒在外的荒唐行迹;当他不能任意拍板抬进后院人
假若这些事他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即便他有心与外头的什么人勾缠,别人见在他这里图不到太大好处,轻易也不会接他的茬。
就譬如绣瑶班那女伶,如若没有赵诚锐的一掷千金,如若没有“虽不能给你名分,但将你生下的孩儿作为信王府继任者,以此算作对你的补偿”
这样惊人的承诺,对方大约不会冒着“坐实通奸罪”
的风险与原夫婿和离,等待被他抬进信王府,从此做个余生都见不得光的后院人。
所以,“架空赵诚锐在府中的实权”
虽是退而求其次的折中之选,但这样做确实可以让许多事根本没机会发生。
而想要架空他,首先就是要成为他的继任者。
从他手中接过大部分府中掌事权,到他只剩个“信王殿下”
的空壳子时,他的行为就将受到极大程度的约束
无论他愿不愿意。
眼下赵诚锐鬼迷心窍般,打算冒着“触犯通奸罪”
的风险,将继任者之位许给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若再没有人去逼着徐蝉与孟贞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去反对,那将来的信王府不知会成为怎样叫人绝望的光景。
“上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虽你所用的手段不温和,也不算光明正大,但有些事必须得有人去做,”
徐静柔声道,“表哥,道理我都明白的,绝不会因为这个就认为你变成了坏人。”
赵澈闭含光院十日不见任何人,一是要迫使她们两人因忧心恐慌而生出绝不退缩的勇气,二是
他明白她俩的可怜与为难之处,知道这样对她们可称残酷,所以他无颜面对她俩,甚至隐隐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徐静的话像早春暖阳下的风,柔软却熨帖地化去了他心中那层自厌的薄冰。
终于有一个人清清楚楚告诉他你的所做作为我都懂,你很好,你没错,你不是坏人。
赵澈闭眼,唇角、眉梢齐齐飞扬。
他蓦地想起当初父王决定将赵渭、赵淙送去汾阳公主府受教,释放出“随时可以将赵澈放弃”
的讯号时,他迷惘、失落、苦闷、彷徨,却不能在人前流露分毫,只能在心中独自饮痛。
可是在万卷楼上,有个小小姑娘用细瘦且略微粗糙的指尖,一笔一划在他掌心写下“千磨万击还坚劲,吹尽黄沙始余君”
。
那时才是他坠马过后不久,脑中淤血严重到眼前始终一片漆黑。
可当他握掌成拳,将那两句七言捏进心里后,他到了光。
就如此刻,柔暖和煦,却坚定璀璨。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将身旁这只弱小可怜无助的怂兔子护在身后。
可事实上,在他每次虎落平阳之际,这只怂兔儿都会出人意料地冲过来,用虽微弱但茸暖温度煨着他的心。
“来,明正院教的东西确实很多。”
赵澈嗓音微喑,沙沙的,藏了笑。
他并未睁眼,只略仰了头,任眸底潋滟化作涓涓暖流,徐缓而温柔地注入他的心湖,荡起一圈又一圈悸动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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