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就来到人前,环视着这些士子,目光里有痛心疾首,有惋惜,有谴责,还有许多许多东西。
“本官姓薛,官拜正二品户部侍郎,也是陛下钦封的太子少傅,更是这次新政的主持者。
这次本官受圣命,前来解决苏州贡院罢考一事,尔等有何不满,可尽情诉说,本官就在这里听着。
听一听你们这些大昌未来的栋梁,到底对朝廷有何不满,以至于竟视科考为儿戏,当着孔圣人的面,亵渎贡院。”
这话说得有些太重了,打死这些读人,他们也不敢对孔圣人不敬。
不过这些士子可不是目不识丁的老百姓,没有那么好糊弄,其中不乏能言善辩之辈,薛庭儴的话刚落下,就有人说出了反驳之言。
“大人既然是朝廷官员,我等也是心怀抱负之人,朝廷一再对天下士子说,朝廷取士,必不负之,如今竟将我等与民同视之,实在有辱斯文还望大人给学生等一个说法。”
“徐兄所言甚是。”
说话的人正是一个二十些许的文秀生,顾盼之间颇有傲气,正是这次考生罢考刺头之一,名叫徐克普。
“什么是斯文,何事让尔等觉得有辱斯文,难道减免优免的丁税,就让尔等觉得有辱斯文了那尔等读圣贤,到底是为读明理,是为了修身齐家,还是为了利益而读之。”
薛庭儴嘴角含笑,目光却充满了冷意。
这徐克普还想接话,却被身旁一个人拉住了。
拉住他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士子,面颊消瘦,但举止沉稳。
他恭敬地对薛庭儴拱了拱手,道“大人乃是官,官字两个口,学生等自愧不如。
但我等是代表着全天下千千万万的读人而来,还望大人能知民心懂民意,万万不要让天下读人寒了心才是。”
不得不说此人比那徐克普要会说话多了,拿着天下读人当大帽子,谁也不敢轻忽。
但凡说错一字半句,就足够天下读人唾骂了。
其实薛庭儴可以有很多言语还之,他甚至有自信仅凭言语,就能让此人羞愧得不能见人,恨不得跳了苏州河了结。
可他不可说,也不能说。
似苏州只是一地,实则各地都盯着这里,其中暗里少不了有推波助澜之辈,甚至有许多人都等着借此生事,他更是得谨慎为之,也免得为人构陷抹黑,铸成大乱,他来这趟就功亏一篑了。
似乎此人的寒心之言,触动了许多士子的心,下面有士子哭道“大人乃是官,食君俸禄,无法体察民情。
学生等虽为生员,以前减免八十亩田税,还能将将糊口,这次降低优免,竟是只剩了不到十亩,十亩地的税不过只有两石不到,试问这两石的减免,能否养活一家人”
“学生等日常所耗之笔墨纸砚、册程文,都需要花钱购置。
学生等常年苦读圣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生活无以为继”
说着,这些士子竟是在下面哭了起来,哭声一片,让人闻之心酸。
这时,一个锦衣卫来到薛庭儴身前,低声禀道“大人,人已经到了。”
薛庭儴了下面这些人一眼,道“把人领过来。”
很快,锦衣卫的人就领着一些农人来了。
这些农人一就是常年在地里干活的,皮肤黝黑粗糙,脸上沟壑横生,穿着粗布的短褐。
尤其是那双手,指节粗大,手指干枯,指甲缝里都是乌黑。
这是长年累月在土地刨食,根本没办法洗净的痕迹。
“你们说本官能言善辩,食君俸禄,为朝廷说话。
既然如此,你们就听一听这些老伯们是怎么说吧。”
这群农人大约有十来个,也是没见过世面,又是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的环境,显得有些局促。
这时,走出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汉,他的腰背已经有些驼了,脸上一道道深褶都是经历了岁月沧桑的痕迹。
他生就一副苦相。
都说相由心生,其实这话是有道理的,常年因生活困苦,而总是发愁,面部的褶子乃是纹路都是呈现一副苦相。
可今日这副苦相上,却带着一种宁和的笑,起来十分怪异,却让人感觉到一种知命而安然的味道。
“俺们不是江南人,是河南开封的,虽然都带着一个南,但河南和江南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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