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六岁花儿一样年纪的少女,哪里轻易就能积下这样重的憔悴之色。
她站起身来,回了半礼,同霍皎分宾主坐了,才放低了声音,轻柔地道“总要自己珍重些才是。”
霍皎不由得微微地笑。
她自己抬起手来摸了摸眼下,温声道“不过是这几日罢了。”
容晚初侧头了身边的宫人,阿讷就知趣地拉着朱尚宫一道退了出去。
霍皎抿着唇笑了起来。
她颜色冷艳,惯常性子如霜雪似的,言谈都让人觉得疏离清冷,如今这样浅浅地笑着,生出些人间的烟火之气,就显出与年岁相符的明亮来。
一双眼也稍稍地弯着,着容晚初,轻声道“还记得上一回,他往柳州去,我那个时候心里只觉得天都昏昏的,天大地大,总也无处可安,竟贸贸然地闯到凤池宫去打扰你。”
去年深秋里的事,容晚初也还记得。
那个时候她觉得霍皎这个人行止怪异,好端端地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也是从那个时候偶然窥破这桩少女心事。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升平皇帝的壳子里已经换成了故人,霍皎的心意在她来,只能是这个少女一生悲剧的注脚。
她不由得含笑摇了摇头,道“我同皎姐姐一处说话,哪里称得上打扰。”
霍皎抿着嘴微微地笑,道“也是我觍颜,担子推给了你,如今偷了这些闲,倒把你折腾了。”
容晚初能明显地察觉到她今天的情绪比那一天更平和许多。
人只要心境平和,就总归能存住希望。
容晚初稍稍放下了心,笑道“皎姐姐要是有心谢我,就把你这里自己做的茶饼儿分我些我可是听说了撷芳宫特特要了一篓子茶,今天特地来讨食的。”
她这样坦荡娇憨,让霍皎不由得“扑哧”
一声笑了出来。
“朱姑姑。”
霍皎对着门口招了招手,道“把我寝房窗台上那个小木匣子拿来。”
一面就含笑道“亏得你什么都知道。”
容晚初不过是为了岔开话题随口一提,没想到霍皎手脚利落,竟真个已经做了出来,倒有些“夺人所好”
的愧疚了。
朱尚宫得了霍皎的差使,脚程飞快地往后殿去,很快就折了回来,手中果然提了个小小的木匣。
小匣子里头摆了两对模子,圆滚滚、矮墩墩的小乌龟形状,白白净净的,和宫里惯用的官样都不同。
容晚初着不由得笑,道“瞧着倒是憨态可掬。”
霍皎也笑,道“咱们也想不到他怎么能把好端端的茶团模子做成这个样儿。”
原来是容婴做的。
容晚初把玉树一般的容婴和眼前这个小乌龟放在一处,只觉得仿佛窥探到了长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她心里的念头没有露到脸上扫人的兴,伸手取了一个在掌心里端详,四个小乌龟各有各的姿势,这一个扭着头来她,壳儿后头一条小尾巴还微微地曲着,龟甲上的纹路有几笔格外比别处都深些,她认真地了,转了个弯,才认出那是个殷文的“燥”
字,认真得就像是真有古巫卜蓍,求来的神谕似的。
容晚初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光里一晃,就见龟壳角落里打着个不易察觉的小小徽记,写的是个“瑶”
字。
她“咦”
了一声,霍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替她解惑“我乳名瑶娘。”
容晚初于恍然之间,忽然想起那天容婴在她宫里抱着小貂的时候,念的那一句“一宵梅雪,满地琼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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