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笑呵呵的给茶杯斟茶。
李勣喝了口茶,了房俊一眼,淡然道:“到了咱们这个层次,挑拨离间这种事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因为谁都得懂,没那么容易上当,所以只能当做阳谋来
使。
可也正因为这样,一旦在心里种下一根刺,即便明知是挑拨离间的计谋,却往往也会中计。”
你明知道他在挑拨离间,可他字字句句都能扎进你心里,这就是阳谋的可怕。
房俊握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犹豫着道:“陛下不会中计吧?”
李勣放下茶杯,慢悠悠道:“陛下是否中计不在于萧瑀说了什么,而在于他是否认为你在院的影响力太大,大到学子只认你这个院的实际掌控人,却不认他这个名义上的最高领袖……小子,你当初挤走褚遂良也就罢了,但不该将许敬宗弄去礼部,若是有许敬宗这个手段圆滑之辈继续掌控院,你就不会锋芒毕露
,甚至即便出现意外,也有人能够挡在你前头。”
停顿一下,他续道:“……人心是最不可控的东西,有些时候一旦生出一线猜忌,就会疯狂滋长,明知不对,但越是想要将这丝猜忌压下去,却往往越是压不
住。
没有谁的心里真正光风霁月,也没有任何一种信任可以纯洁无瑕,你得小心了。”
房俊悚然而惊。
权力是需要制衡的,
所以一般情况之下任意一个衙门的主官与副手之间都会存在各种各样的龌蹉,
既是从属关系,
又是对立关系,
这是由于地位而决定的,毕竟
权力就那么大、利益就那么多,没有任何一个从属愿意被主官占据所有利益,而主官也不会容许属下对自己的权力、利益有所染指。
一旦某一个衙门的主官、副手之间达成默契,那么这个衙门必然要重新划分权力分配,主官与副手之间必然有一个要调走,新人空降之后,重新树起对立的
格局。
所谓“上下一心”
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一个衙门之内的,即便有,也只不过是表面功夫,暗地里谁也不会退让……
但是现在尚省的局面却打破了衙门里明争暗斗的传统与惯例,主官与副手和谐无比。
房俊如今的官职虽然是尚右仆射,但更多是虚衔而非实职,因为皇帝一直未曾赋予他实际的管理范畴、职权范围,所以按照常理是不需要去尚省坐衙的
。
但皇帝偏偏严令房俊每日点卯,无故不得擅离职守。
没有正式的工作安排却还要每日至衙门点卯当值,这对于任何一位官员来说都相当于一种羞辱,官场之上捧红踩黑乃是常态,可以想象这样的官员在衙门里
会遭受何等局面,上官的打压、排挤,同僚的讥讽、嘲笑,一般人真的顶不住。
但房俊毕竟不是一般人。
每日到衙门点卯,而后会溜出衙门、皇城,去往东西两市门口的早点铺子吃上一顿早餐,背着手在市场里溜达一会儿消消食儿,然后回到尚省的值房,或
是一会儿,或是小睡一会儿,或是煮一壶茶慢悠悠的品着,大抵就到了晌午。
尚省自有饭堂,因为地处太极宫的缘故掌勺的都是御厨,水平极高,但房俊是不吃饭堂的,每日这个时候会有仆人将食盒送到承天门外,由内侍将食盒送
入尚省,房俊就在自己的值房享用午膳。
前几日还好,大家对于这个棒槌过于惧怕,避之惟恐不及没人敢往身前凑,可是没过几日,李勣便放弃了饭堂用饭,径自去了房俊的值房,尚省两位大佬
同处一室、和谐用膳。
一时间衙门上下噤若寒蝉,毕竟这两位在兵部“委员会”
当面锣对面鼓针锋相对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唯恐这两位在尚省的衙门之内大打出手。
尚左仆射、英国公李勣固然是贞观勋贵、沙场宿将,可从来都不是以武力著称,论武力在一众贞观勋贵当中也是排名靠后的存在,可房俊却素来有“勇冠三军”
之称,膂力惊人、冠盖三军,且年富力强、正值巅峰,又是个混不吝的棒槌性格,一旦生冲突,搞不好平素三缕长髯、仙风道骨的辅英公就会被爆锤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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