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帮不帮。”
方征又嘲讽地哼了一声,然而他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带动不住咳嗽,“不过我每天躺在这里,进出公社的人这么多,像你这种傻女人,也不是找不到其他人替代”
藤茅又差点把骨叉扎下去,方征咳嗽道“停,我死了你就没用了,我死了也没有对付枭阳的办法了。”
藤茅觉得自己进了一个陷阱如果她按照长老的吩咐杀了少年,长老觉得她没用了于是背信弃义,她就拿不到蓇蓉。
如果她不杀少年但不帮他,放任他躺在这里治疗,那少年很可能寻找别的合作者,她就得不到猎杀枭阳的办法了。
要么自己就遵照长老的吩咐杀了他,然后寄希望于长老遵守诺言赐给她蓇蓉;要么自己只能接受条件帮助这个少年,寄希望于他遵守诺言传授对付枭阳的办法
她讨厌这种感觉,觉得都靠不住。
她之前一直是最顶尖的女狩,没有替乌虚长老做过这种事,不知道他的信用。
今年走下坡路,才无奈迈出这一步。
方征仿佛穿了她的心思“依靠长老赐药,就算今年有了。
明年呢后年呢你的体能越来越走下坡路,渐渐无论怎么替他做事也不会分药给你。
但如果你懂得制服枭阳的办法,从此之后,一劳永逸”
都是靠人品的事情,一次和永久的区别。
藤茅感觉心里的天平在倾斜,颤抖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少年静静她,最后道“我叫方征,其他的,你不用知道。”
方征虽然向她,眼睛却投向虚空,望向从前的岁月。
他喜欢北京的秋天,养父会带他去地坛的黄叶。
也喜欢春天,有玉渊潭的樱花。
他喜欢去武馆的课,老师傅说他是个好苗子。
他倒是不在乎那些,但能让他挥洒力量,逃离枯燥的课本,他很喜欢
一年四季其实都喜欢,湖光中的白塔影,荷塘边的铜像
那是十二岁之前的事情。
十二岁是个分界点,那一年的记忆,一开始是白色的。
白色的页,白色的论文集,堆至天花板高度的数量,被成捆成框地藏起来,已算是小有力气的他,吃力地把那些东西藏进地板下面。
但地板下面空间还是不够,还没藏完,查抄的红卫兵就上门了。
那些白色的页和论文,全都被撕碎、烧毁、收缴和丢弃。
父亲也是白色的,一夜白头。
然后记忆变成了红色。
墙上涂红的大字报,贴满了他的家门和过道,贴满了父亲就任教职的宣传栏,贴上了年轻学生的臂膀。
那段时间父亲也变成了红色的,身上总有血和伤痕。
最后记忆变成了黑色。
腥臭的牛马棚是黑色的,从栅栏里伸出的一双枯瘦的手也是肮脏黑色的。
方征的心也变成了黑色的。
我什么都可以为您做,方征跪在栅栏外磕头,无论多么肮脏、多么血腥、多么黑暗的事,为了与您相依为命地活下去,我都可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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