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
她眼底有些青黑之色,面上虽敷了粉,底下却犹显出些黄黄的,显见已熬了些日子,精神头倒还裕盛,衣裳首饰都收拾得齐整,上去并不显得狼狈。
她给容晚初行了礼,十分负疚地道“您事务繁忙,偏偏还劳动了您亲驾,实在是奴婢等的失职。”
容晚初专为霍皎来的,无意与女官多做寒暄,只问道“德妃娘娘如今究竟是如何”
“太医来过三、四回,只说是心症,开的都是些养阴益气的太平方。”
朱尚宫苦笑道“娘娘自己也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乏力、心燥,但竟就不大起得来床。”
卧床不起。
竟至于这样的严重。
偏偏太医竟查不出缘故来。
这样没有头绪的病症,最是让人心焦。
容晚初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立了片刻,才低声道“带本宫去霍姐姐罢。”
霍皎这病只折磨她自己,并不过人,里里外外的人服侍了这些时日,也并没有一点事。
朱尚宫只犹豫了俄顷工夫,就道“请娘娘随奴婢来。”
霍皎日常起居的内殿格局十分的开阔,屋中装饰简素,少用重彩。
大抵因为主人在病中的缘故,炉里并没有燃香,托盘上摆着切开的瓜果,清润的甜香悠悠浮动,南向的窗子都半开着,冬日里清冽的空气释入室内。
虽然有人日日地喝药,却并不大闻得到药材的苦气。
容晚初微微点了点头,嘱道“虽则换一换空气是好事,也要仔细天冷风吹着人。”
朱尚宫应“是”
“每日里不过断断续续开小半个时辰。”
容晚初点了点头,一面说着话,一面就进了梢间的碧纱橱。
霍皎背后支着迎枕,靠坐在卷起的床帷底下。
她头发有些凌乱,上去就是刚刚从榻枕间爬起来,没有来得及拾掇利落的模样,面色有些难以掩饰的苍白,原本清冷皎妍的一张脸,如今眼皮微微地浮肿,双颊清减,唇色也显出失了血色的极浅红,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些怜惜的情绪。
见容晚初进了门,一双眼不由自主地亮了亮,叫了一声“贵妃娘娘”
,挣扎着就要下床来。
“霍姐姐不必如此。”
容晚初亲眼见了她,才明白了朱尚宫口中那些难以说的分明的病症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压住了霍皎的肩,阻止了她起身下床行礼的动作,微微地叹了口气,道“不在这一点虚礼。”
霍皎唇角浅浅地抿着,弯出个笑影子来,道“果真并不是什么大事,劳了贵妃娘娘来探我。
不过是我入了冬,性子懒怠些,寻常不挪动。”
容晚初着她意态沉敛的一张脸,心中不由得微微地痛。
她没有追问病情,也没有把霍皎当作个危墙下的琉璃盏似的小心翼翼,只顺着霍皎的话头,同她温声细语地说着闲话。
霍皎慢慢定下了心。
霍皎也是世间雅逸之士,两个人颇多意气相投之处,说到兴起,平素清冷的女孩儿微微扬着头,一双眼亮晶晶的,腕上空荡荡挂着的虾须金环叮铃作响。
她这样鲜活而生机勃勃的样子,让容晚初都不免生出怜之心。
她道“可惜今年竟错过了霍姐姐这样的妙人,来年必要拉着你陪我一道收拾灯宴。”
霍皎抿着唇笑了起来,道“我不过是这一点奇技淫巧,哪里能与登得上大雅之堂。”
容晚初不听她自谦,只笑吟吟地道“霍姐姐珠玉在侧,才觉出我这颗鱼眼睛的形秽来。”
她握了霍皎的手,道“只盼着霍姐姐元日朝宴的时候能同来。”
“元日朝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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